戴莹说，“狂花系列”里的《外婆的新世界》《女人万岁》是业界还未接触的题材，前者探索女性步入老年后该如何自处，“除了传统框架下的奶奶婆婆角色，我还能不能当自己？又该怎么做自己？全球趋向老龄化，但聚焦老人议题的故事却不成比例的稀少。”她指出，美国有聚焦两名老妇人的喜剧《同妻俱乐部》（Grace and Frankie），盼能在《外婆的新世界》中找到属于华人银发女性的声音。 戴莹相信，总有一段时间，观众会需要一种激励，超级英雄应运而生；在另一个时间段，观众需要更为真切或赤裸的提醒，因而产生警世或嘲讽的作品。“每个阶段的女性作品是那时候的集体心理需求所催生的，而串流影视平台加速了集体心理的反映与回馈，所以我们会感觉到作品被推动的速度比以往都快。” 到了2.0、3.0时代，“她剧集”经历从表面到深入探究两个阶段，他说：“在2.0时代，我们敢于在故事中展现困境并且思考问题，可能没有答案，但这个思考我们敢做，把困境都摊开来。3.0时代，我们不但敢思考，我们还敢于拿出答案，这个答案可能不是大家所能接受的，但不同观点的表述实际上是一种进步。” 当年《三十而已》有婚内出轨的许幻山（李泽锋饰），还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老手梁正贤（马志威饰）；今年的“她剧集”中依然可见不少渣男角色，像胡杏儿在《亲爱的生命》中长期遭受老公家暴，秦岚在《关于唐医生的一切》中遭遇丈夫感情的背叛。 2020年，由江疏影、童谣和毛晓彤主演的都市情感剧《三十而已》在中国影视圈掀起了女性剧热潮，过去两年，影视作品对于女性题材的多维探索并没有止步，“她剧集”在创作模式上越来越成熟。如果说2020年是“她题材”的爆发年，现在已进入了2.0、3.0的时代。 戴莹认为，《摇滚狂花》是现在女性需要的故事，通过对“不完美女性”的角色塑造让故事更加真实可感。唐大远也说，这部剧打造了一个不同以往的女性角色，虽然人设另类，不常在剧里出现，可是生活中确实有像彭莱这样的女性，“《摇滚狂花》开拓了一个新的创作领域，原来不敢想不敢做的都做了。” 女性题材热度持续，走到某一个阶段，难免会陷入视野狭窄化，故事同质化的窠臼。究竟还有哪些待挖掘探索的女性议题可搬上荧幕？ 唐大远同样期待看到体现中年或中老年女性生存状态的作品，“比如说聚焦老年女性的困境，包括展现中老年单身女性的孤独感，还可带出老化和疾病等议题，这些都能引起共鸣。” 从人物结构来看，不少女性题材剧基本以三五个女性为主角，唐大远解释，这样的“套餐”设置是为了更好地辐射受众群体，让观众能在角色身上找到共鸣。他指出，几个女主角必然各有优缺点，处于不同年龄层或人生阶段，有的事业有成，有的初入职场，有的高情商，有的智商无敌，也有的人脉很广，有的家世背景优渥，“如果将所有东西放在一个人物的身上，很难产生共情，这个角色也会过于自我。” 观众：现代女性剧较贴近现实随着女性题材剧集越来越多，一些固有的设定也不少，“渣男”似乎成了推动女性角色自我觉醒、成长的最大动力。
待挖掘探索的女性议题从表面到深入探究在本地从事节目策划工作的陈奕君（31岁）近年看了好几部中国女性题材剧，包括《三十而已》《幸福到万家》《我是真的爱你》。 姚晨直言，对于很多观众不接受彭莱，她完全能理解，“因为用社会的一些标准来看，她就是一个很自私的人，观众会觉得她眼里只有自己。但其实很多人的内心是自私的，只是他们不敢说、不敢表现出来，彭莱反而是诚实的，真实的。” 不向命运屈服他也希望看到没有爱情线的作品，事实上他在现实中所接触的现代女性有的自主选择单身，“爱情在女性的人生中占很大一部分，这是爱情线给予观众的一种错误导向。如果没有爱情线的牵绊，女性角色或许会更强大，真正呈现一种无欲则刚的状态。” 至于什么样的女性题材能抓住她的目光，陈奕君提到女性职场、不婚主义女性相关的剧集。她说：“在很多剧里，焦点都放在谈恋爱，结婚之后略略带过就大结局，希望看到结婚成家之后展开的故事。” 是否非得通过“矮化”男性角色，塑造出轨、家暴或猥亵等渣男形象才能凸显女性力量？ 从影超过20年的姚晨指出，无论是电影《找到你》中与前夫争夺女儿抚养权的律师李捷，《送我上青云》里的大龄单身女记者盛男，或《摇滚狂花》中怀揣摇滚梦的彭莱，她诠释过的女性角色看似个性迥异，但精神内核有相似之处——她们对命运都不服。她说：“这些角色会带领我成长，让我更加了解自己。” 中国影视作品中的女性角色除了更多元，还趋向不再“完美”，像姚晨在最近播出的《摇滚狂花》中的角色彭莱，颓废张狂，打破了陆剧中的完美女性角色设定。 打破完美女性角色设定呈现女性真实人生经历已婚并育有两个孩子的陈奕君直言，未必碰过剧中展现的一些困境，但还是会感到愤愤不平，“像《幸福到万家》中赵丽颖的角色，她的一连串遭遇是农村的封建主义所造成。” 她说，近期爱奇艺出品的女性题材剧《摇滚狂花》《关于唐医生的一切》《亲爱的生命》在华语地区获得极大回响，包括在新加坡、马来西亚的播放成绩登爱奇艺热播榜前十名，足见女性故事的普世性，同时也增强了平台投入分众赛道的信心。 彭莱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完美女性，姚晨在接受本报访问时说，她过去几乎不曾在剧本里见过有女主角的经历如此糟糕，形象像一滩泥一样。在她看来，彭莱是一个离经叛道的角色，完全打破了所有对母慈子孝的定义，“以往的影视作品中，对母女之间的矛盾会有修饰，最终也会走向合家欢。但这个剧本赤裸裸地展现一对不和谐的母女关系，这样极致的作品确实很少。” 她指出，新加坡与中国的成长环境、社会价值观毕竟不同，作品中展现的困境与痛点或许会有落差，但一些课题还是能令她共情，“像当了妈妈之后在职场上遇到的歧视问题，不过在剧中看到的情况比较严重，可能反映了当地竞争激烈的工作环境。在新加坡，我们的权益还是有保障的。” 爱奇艺向来专注深耕分众内容与垂直赛道，今年10月推出了女性系列展映剧“拾光限定狂花系列”（简称“狂花系列”）。这个女性专属限定系列包含五部女性题材短剧《芳心荡漾》《摇滚狂花》《外婆的新世界》《灿烂的转身》《女人万岁》，以不同性格、年龄层和人生际遇的女性角色为主线，展现她们对于情感生活和事业家庭的态度。 剧中，中国一线女演员姚晨化身飒爽洒脱的摇滚乐队主唱彭莱，十几岁为了摇滚梦当北漂，早婚也早离，离婚后酗酒成性，为了摇滚梦再次出走到美国，留下6岁女儿给前夫抚养，在国外却追梦不成过得落魄。一直到前夫过世，彭莱才为了女儿回国，母女俩历经磨难，最终重拾亲情、梦想和人生。 中国资深媒体人、专业影剧评人唐大远接受本报访问时说，女性题材的创作多年来有显著的划分，早期1.0时代的女性作品单纯从题材上划分，不过没有明确的内容导向，体现的并非女性的强大或意识，有一些只是突出女性角色的地位及戏份。 除此之外，唐大远乐见“她剧集”从摇旗呐喊回归到平静叙事，不再把“女性题材”这四个字作为营销或包装，而是让观众在看剧时自己感受女性角色的强大或力量，“如果一直以女性题材做卖点去带节奏或吸引观众，只会把观众的口味养得越来越挑剔。”他举例，年初播出的《人世间》不是女性题材剧，但女性角色的魅力就藏在这部正儿八经的年代剧里，而且成功传递了强大的女性力量。 好的影视作品是时代精神的体现，戴莹认为，现在的观众更懂得表达自我，需要更能真切表达自身生活经验的娱乐作品，对“真实性”的需求远高于过去任何时代的观众。她指出，优质的作品不但能呈现真实的人生经历，还能让身陷困境中的观众在戏里“看到自己”，从而厘清自身的问题并走出来，这些观众也会继而影响下一轮的故事创作。 “她剧集”这两年不只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爱奇艺高级副总裁、“狂花系列”总负责人戴莹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说，除了串流影视平台带动影视多元性，女性故事是普遍人性、爱与力量的故事，也是社会更加开放与先进的展现，她相信这股趋势将越发显著。 不过她直言，现在看剧会先经过筛选，“有时觉得很烦了，所以不想看很info-heavy（信息量大）的剧。” 她受访时说，过往中国剧里的女性角色偏向于传统刻板，不过近年开始独立起来，“我觉得现在的女性剧比较贴近现实，能反映当下社会的一些状况。” 他指出，过往有一些不错的例子，剧中没有“特别渣的渣男”，也没有“特别高大的女性角色”，“没必要把一个人物塑造得非常差劲或者很low，成为众矢之的，我觉得这个很不高明。不过也不能说这有什么错，因为有人骂就一定有人看。” 渣男角色凸显女性力量随着女性题材的突破与进阶，“她剧集”越来越注重捕捉与进一步探讨当下女性的焦虑与困境，今年像《梦华录》《幸福到万家》《欢乐颂3》《二十不惑2》《她们的名字》《女士的法则》《亲爱的生命》《关于唐医生的一切》《芳心荡漾》《摇滚狂花》《风吹半夏》等女性剧升级迭代。无论是刘亦菲在古装剧《梦华录》中饰演的赵盼儿脱离贱籍靠自己开设茶铺，被未婚夫抛弃后勇于上京讨个说法；或是赵丽颖在《幸福到万家》中饰演的农村姑娘何幸福不向封建陋习低头，这些剧集对于女性困境的描写，对女性力量的展现，打破了大众的刻板印象，为女性角色的定位和呈现提供更多可能性。 中国影视作品过去两年探索更多女性题材，描写女性面对的困境，展现女性的力量。进阶版的“她剧集”甚至打破大众对女性的刻板印象，借由“不完美女性”的角色让故事更加真实可感。受访中国影视人谈“她剧集”的发展趋势，哪些女性题材待发掘，以及剧中普遍存在的“渣男”角色。 唐大远说，这些剧集的创作裹挟了部分观众的观影需求，问题在于为了达到突出女性的第一目的，其他人物包括男性角色成了工具，“按照一个好剧本的创作思路，不应该是以这样的方式。每个人物应该有自己的优缺点、复杂面和独立人格，不是工具人物。” 她提及这几年网络上出现像是“躺平”“摆烂”等自我调侃的潮语，“我也会很好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词语出现？它背后折射出来的是什么？似乎越来越多的人在接受现实，接纳自己的失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