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预算案揭晓后，他们可能失望了。安华的预算案整体上颇为务实，他并没有粉饰马国当前的社会经济状况，而是如数家珍般地指出国家当下所面对的各种严峻挑战，包括国债高企、入不敷出、通货膨胀、贪腐横行等。但他却推出一些如奢侈税等聊胜于无的措施。到了演说后半部，则走回之前大多数预算案的老路，详细说明政府一系列的应急派钱举措后就草草收场，令人大失所望。 安华及其人民公正党，以及希望联盟，多年来虽未曾斩钉截铁排斥根深蒂固的种族主义政策，但毕竟提倡绩效、廉洁，支持者也来自各族，所以马国进步派各界对身兼财政部长的安华所推出的财政预算案，是有所期待的。 团结政府所获得的马来裔支持，绝大多数来自巫统，而不是以马来裔党员为多的公正党。所以如果安华胆敢推出一系列的改革政策，则上述那些原先对巫统主流派选择与希盟合作不以为然的传统支持者，可能索性倒戈支持国盟。 马国在未来几个月里将会迎来六州的州选，这些都可能冲击选情，所以安华当下的执政也就必须步步为营了。 也是前首相的土团党主席慕尤丁最近被控贪污，是纳吉之后被刑事提控的第二名前首相。此事最后会怎样发展，是会为土团党带来不佳的声誉而连累支持度，抑或会激发认定慕尤丁是遭政治迫害的支持者的更热忱支持，值得密切关注。 对于多多少少具有改革思维的马国进步派精英以至民众来说，马国官方因为半个多世纪以来，坚持制定与实践多项种族主义色彩浓厚的政策，主要以肤色（以至相连的宗教信仰）而非绩效作为施政的准绳，再加上这些政策常因官商勾结，让一小撮人得以中饱私囊，导致马国的整体国家潜能未能充分发挥出来，所以迟迟未能从中等收入国家跃入高收入国家之列。 冠病疫情更让马国经济一落千丈，百废待兴，大家都期待新政府能大刀阔斧，展开一系列的结构性改革，至少逐步废除一些明显带有种族歧视的政策，让全国上下可以不分肤色，携手拼经济，提振中短期的经济发展，长远来说可以提升马国在东南亚以至全球的竞争力，让本地商家更愿意留下发展，也能吸引更多外资到来。 安华目前未能做到进步派人士期待多年的改革，在一定程度上或许有政治苦衷。他所领导的团结政府，除了具有革新思维的希盟外，还有种族主义理念深厚的巫统，他们在上届大选前还是针锋相对的。安华的预算案与其他政策，必须事先与巫统等友党磋商，至少必须取得它们原则上的同意，否则一旦在表决时无法获得支持，不但会导致预算案无法通过，甚至可能会导致团结政府倒台。 马来西亚首相安华上任百多天，与选民之间的政治蜜月期已然过去，各界期望他所领导的团结政府（实为联合政府）能尽快有一番作为，但大家对于“作为”的定义却各有不同，甚至相互矛盾。在这里头也就存在着新政府难以“动起来”的主要原因。 无论安华或希盟多么希望推行更为有改革性、去种族化的方案，但巫统是绝不会同意的，因为这会伤害到巫统执政多年所累积下来的各项既得利益，也会引起巫统支持者的反感，认为巫统再也无法有效捍卫他们的既得利益，以及应享有的绝对政经主导地位。 自上届大选后，马国的政治对立版图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大洗牌。之前以捍卫族群利益至上、捍卫宗教地位为辅的巫统，显然已不再获得绝大多数马来裔选民的青睐。现在马来裔选民大多选择支持以捍卫宗教地位为主、捍卫族群利益为辅的伊斯兰党，以及伊党在国盟里的友党、与巫统的意识形态相似的土著团结党。国盟赢得的议席比巫统的多上两倍，其中伊党的就多上一倍，而国盟当时也几乎得以组织一个接近单一族群领导的政府。所以马国当下的政治对立面，一边是改革派的希盟，加上主打种族主义的巫统，对垒另一边是强调宗教至上的伊党，以及也主打种族主义的土团党的国盟。 （作者是新加坡国际事务学会（研究所）高级研究员马来西亚太平洋研究中心首席顾问） |
